瑞典实验告诉你，一所没有课本的学校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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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典国家电视台SVT近期播出了一个纪录片，叫“天选之子”（De utvalda barnen），讲述的是瑞典一所使用华德福（Waldorf）教学法的学校在上个世纪80-90年代进行的一场教学实验。

这所学校叫Solvik，位于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市南部的小城Järna。这个小城大概有5-6千的人口，是瑞典人智学（Anthroposophy）思想的一个重要根据地。人智学的创始人奥地利哲学家鲁道夫•史代纳（Rudolf Steiner）也是华德福教学法的创始人。

根据人智学的思想，人都是有灵性的。人需要通过不断的修炼和学习才能和自己的精神世界建立联系和共鸣，这样才能遵从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生活，获得真正的自由。所以华德福的教育方法讲究的是对孩子的灵性的保护和开发，注重培养孩子的批判性思维，不许给孩子设置条条框框的限制，鼓励孩子最大限度的去探索和丰富自己的精神世界。在教学方法上推崇和大自然亲密接触，强调美术、音乐、手工创作和角色扮演游戏的重要性，不许孩子看电视和玩电子游戏。

Solvik是一所把华德福教学法发挥到了极致的学校。它的创始人和学校的精神领袖Pär Ahlbom说：“孩子们不应该成长为无足轻重的人，过着无足轻重的生活。他们不应该去适应社会，他们应该去改变社会。”

在这里，自由是最重要的。没有校长，没有等级。所有的人，无论学生还是老师都有同样的表达自己观点的权利。Solvik甚至是没有课本的。学生们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室外活动，在森林中爬树、抓蛇、点火、做游戏，在草坪上席地而坐听故事。Solvik毕业的前学生说：“只有在教育局派人来检查的时候，我们才会翻开书本、拿起笔，才需要在发言前举手。”

Pär Ahlbom说：“跳舞！唱歌！画画！做游戏！其他都不要管！什么数学、地理、拼写这些以后有的是时间去学。” 根据他的理论，每天做跳舞、唱歌、画画、做游戏这些创造性的活动会让孩子拥有非凡的学习能力，等这些孩子长大了以后，学习任何的知识都会非常的容易。他说：“现代的教育会让人变成蠢货，像小狗一样只会听从指令。”

当地的媒体也热情洋溢的报道了这所“改变世界”的学校，说在这里，儿童的天性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和保护，在这里人人平等，没有校园霸凌。创始人Pär Ahlbom接收到世界各地的邀请，去多个国家去讲述自己成功的教学经验。

然而，当如今已经是中年人的Solvik毕业的前学生Jasper Lake建立了一个脸书群和自己之前的同学和校友取得联系之后，却发现这些如今已经成年的学生对自己的学校的回忆并没有那么美好。

一名前学生含着泪说：“当我开始找工作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连收银员的工作都做不了，因为我根本不会心算，而我的数学毕业成绩是优秀。我感觉自己在学校什么都没有学到。我感觉我被剥夺了受教育的权利。”

不少其他学生也表达了同样的感受。他们并没有觉得自己成为了改变世界的天子骄子，而是在成年之后觉得自己“永远落后于其他人”，因为读写和算术能力过差而感到自己“和残疾人一样”。

虽然没有学到什么有用的知识和技能，但这些孩子至少拥有了一个快乐的童年吧？嗯，好像也并没有。

虽然很多人表示自己拥有很多关于Solvik学校很美好的回忆，但也有很多从Solvik毕业的前学生都表示自己在上学期间遭遇霸凌。学生之间打架是常事。一名前学生说：“孩子之间的暴力行为非常的多，当然是最强壮的就会赢。如果不能保护自己那你只能怪自己。”

在自由名义下，老师并不会干涉学生之间的暴力行为。一名Solvik的前老师说：“孩子必须有摔倒的权利，他们有了争执必须允许他们打架。” 根据学校的教学理念，“只有在儿童时期肢体行为上勇敢的孩子，在成年以后才能拥有独立勇敢的精神”。

一名前学生认为学校的环境跟小说《蝇王》中描写的一样。《蝇王》（Lord of the Flies）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英国小说家威廉•高丁的经典作品，讲述了一群被困在荒岛上的儿童所建立起的充满野蛮和暴力的社会。因为所有的人都可以自由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有人欺负别人的时候老师也不会阻拦。

一名Solvik学校的前家长说：“不干涉他人的自由，和让人自生自灭，这两者之间的区别是非常的微妙的。看起来是给孩子自由，实际上是对它们毫不关心。”

然而连打架都允许的无比自由的Solvik学校却有无数的“潜规则”。一名前学生说：“其实有很多的规则，但没有人把它们写下来，所以找到它们是不可能的。”

很多这些“潜规则”是非常的奇怪的。比如用橡皮泥捏小动物，不能单独先把每个部位捏出来然后再拼成一个整体，而必须是一个整体捏出来；比如画画，是不能先画出轮廓，然后填色的，而必须从中间开始涂色，然后再寻找边缘应该在哪里；比如选择乐器时绝不能选择钢琴，因为钢琴被认为是低级的，缺乏创造力的一种乐器。不懂这些“潜规则”就会被老师和同学笑话和欺负。

虽然Solvik学校不考试不排名，不管你会不会读写，会不会算术，但对于什么是“好学生”，什么是“差学生”也还是有非常明确的“潜规则”作为判断标准的。

一名前学生说：“疯狂和挑战极限被认为是好的。”

另一名前学生表示：“你是不是能勇敢的从高处跳下来？你画画好看吗？你唱歌好听吗？这些很重要，你必须要会。”

一名天生内向害羞的女生表示老师让她感到“自己是有问题的”。

在这种社会环境下，学生们都争相去做危险的事情来换取老师的重视和表扬，在学校这个小社会里获得更高的社会地位。

大家会爬到很高的树上往下跳，在校园中的树上挂着的绳子上做各种高难度的杂技动作。然而缺乏保护措施的危险动作导致了很多意外。纪录片的作者Jasper Lake记得自己小时候上学的时候，多次有急救直升机来学校把孩子接去医院。一名前学生说：“学校提供了很多种死亡的机会。”

一名前学生告诉观众，她曾经非常热爱学校的那根绳子，抓着绳子荡会给她飞一样的感觉，而且她也因为敢在绳子上做各种杂技动作而被老师表扬。但她有一次，她在绳子上跳跃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下来，发生了脊柱骨折，从此从那个什么都敢做的女孩变成了一个不能再跑步，也无法攀爬的人。

不过学校并不认为发生这些事故有任何的问题。Pär Ahlbom表示出事故的学生毕竟是极少数，就是普通的跑步也是会摔跤受伤的。让孩子拥有勇敢的精神是更重要的。而且人智学是相信轮回，相信因果报应的。所以在人智学的世界里，“意外”受伤是不存在的，一切皆有因果，如果这辈子受伤或残废，必然是上辈子的业力所导致的。

Pär Ahlbom自己的女儿Elsa就从绳子上摔下来过。造成了胳膊上6处骨折，而且严重的脑震荡昏迷，医生被迫钻开她的颅骨来给她的大脑减压。

Elsa描述自己当时在昏迷中有了濒死体验，感觉自己灵魂出窍，灵魂和身体出现了分离，灵魂飞到了另一处看着自己的身体。然而她把这个告诉了自己的父亲的时候，她父亲Pär Ahlbom却非常的兴奋，认为这是非常难得的灵性体验。

在纪录片结尾，一名Solvik毕业的前学生提出了一个疑问：“什么才是自由？”

她问道：“自由就是可以穿着沾满泥巴的靴子乱跑，可以荡秋千荡的很高。这就是自由吗？还是自由是想学习就可以真正的学到知识？有些孩子在7岁的时候也许是真的希望学会读书写字的，对于他们来说，也许允许他们学习才是自由。”

最后需要说的是，Solvik学校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华德福学校。因为它对于华德福教学法过于极端的解读，瑞典华德福学校联盟曾经将Solvik学校除名，不过2020年又允许它重新加入了。如今的Solvik学校和80-90年代的时候相比已经“不自由”了很多，跟其他普通的学校一样有了课表、书本和钟表。

参考新闻：

https://www.svtplay.se/dokument-inifran-de-utvalda-barn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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